新华走笔丨海风吹过大沽口炮台
TL;DR
大沽口炮台遗址博物馆记录了中国近代从列强入侵到自强自立的历程,通过文物和建筑展现历史变迁。如今,这片曾经的战场已成为对外开放的重要门户,铁钟回归象征民族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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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挨着博物馆的就是“威”字炮台遗址。
渤海湾的风吹着,彩旗猎猎作响,远处天空的灰色碎云反射着日光,海面上波光粼粼。大沽口炮台遗址博物馆以炮弹炸裂之姿,凝固于大地上,行道树无言摇曳于风中。
1840年以前,这里曾是京津海上门户;1840年以后,这里成为列强屡次来犯的战场,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悲壮。
大沽口炮台遗址博物馆入口处。新华社记者曾晋 摄
博物馆内,明代竹节炮与清代前膛炮静静陈列,三颗炮弹像时代的黑色瞳仁,与后世人的凝视遥遥对望。它们不仅是武器,更是技术的见证——彼时中国的铸炮技术较差,炮身内外有很多缺陷,铁炮材质上更是与西洋差距明显。清朝铁炮所用的是传统的白口铁,质地硬脆,容易炸膛,而侵华联军铁炮大部分所使用的是灰口铁,质地较软,不容易炸膛。这不仅是军事技术上的差距,更是近代文明进程的落差。
“博物馆的建筑外形呈不规则的放射形,犹如炮弹爆炸的形状,取义于‘民族精神的迸发’。”滨海新区文物保护与旅游服务中心副主任崔志华告诉我。这种中西文化的碰撞,是从独自尊大、闭关自守到自强自立的惨痛觉醒,更是从封闭到开放的漫长转身。
1859年,僧格林沁取得第二次大沽口之战的胜利,但未能改变颓势。1860年,石头缝炮台失守,直隶提督乐善与守军全部阵亡。一幅英国战地记者菲利斯·比托拍摄的照片拓印在长廊的墙上,遍地狼烟残炮的景象,让人不忍卒看。
战败后的清政府开始洋务运动。1871年,李鸿章确立了以大沽口居中心,奉天旅顺港、山东威海卫港为两翼的海防格局。在大沽口炮台增建平炮台三座,装备了当时世界先进的德国克虏伯、英国阿姆斯特朗大炮。河道内埋设近代水雷,炮台之间架设了电报线,一面与天津连通,一面与大沽口炮台相连。
1900年,义和团运动爆发,八国联军以保护各国居民和使馆的安全为由,陆续在大沽口内外集结舰艇77艘。6月17日凌晨,清军与八国联军展开激战。当时炮台由天津镇总兵罗荣光亲自指挥,他沉着应对,弹无虚发。但是交战后不久,两岸主炮台弹药库被炸起火,炮台失守。67岁高龄的罗荣光以身殉国。大沽口炮台失守后,八国联军登陆,攻占天津、北京。
《辛丑条约》规定拆除京津一带所有防御工事,大沽口炮台被迫拆毁,海河入海口河道中的防御设施也被拆除。自此大沽口炮台也在残迹灰土之中被封闭了。
大沽口炮台遗址博物馆内陈列的大沽铁钟。新华社记者曾晋 摄
走到博物馆尾厅,一口沉重的铁钟映入眼帘,它的归乡历程,尤具象征意义。这口铁钟,是为纪念抗击英法联军而壮烈殉国的直隶提督乐善而铸的,1900年被英军作为所谓的战利品,存放于英国朴茨茅斯市。2005年,经多方努力,英国政府归还。带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铭文的铁钟在跨越了百年沧桑后,终于回到故土。作为一件流失海外又复归的文物,大沽铁钟见证了中国从任人欺凌到自立自强的历程。
从展览馆走出,空间开阔起来。紧挨着博物馆的就是“威”字炮台遗址。走过1997年立起的大沽口炮台遗址纪念碑,我顺着长长的马道往上步行,站在炮台中央远眺,如今的渤海湾已是另一番景象。
正北方向不远处,“镇”字炮台遗存在一片小树林中,而另一处不起眼的方形黄色土台,是“海”字炮台遗迹。在这上方,高架桥上车来车往,天津港货轮在远方的海面上繁忙穿梭。这片曾经的血火战场,已成为中国北方对外开放的重要门户。
大沽口炮台遗址纪念碑。新华社记者曾晋 摄
步行回馆的路上,我再次仔细端详那面黑色的大沽口炮台遗址纪念碑,注意到成碑年份的特殊性:1997年。绕到碑的后方,我不禁朗声读起铭文:“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我国政府恢复对香港行使主权,洗雪国耻,举国同庆。天津军民,抚今追昔,缅怀英灵,整修炮台。历史之鉴,永世不忘。特刻石铭志。”
历史至此完成了一个深刻的轮回,从被动打开国门,到主动拥抱世界。大沽口的变迁,恰是中国近代史的缩影。
“威”字炮台遗址仿制的英国阿姆斯特朗前装线膛炮。新华社记者曾晋 摄
离馆时,舒爽的秋风刮过海面,晨间的铅灰薄雾慢慢消失。海门古塞,如今已无硝烟,但铁钟的铮铮回响,依然在这片土地上空荡漾,提醒着过往,也启示着未来。(曾晋)